讀歷史(工業革命前的歷史),感覺只有文科生才能稱得上人才,中國歷史書上的名人幾乎全是文人。孔子當然是文科生。甚至那些打仗出身的帝王將相,想要名垂青史,也得學會吟詩作賦。科舉考試考什么?考寫文章。

如果你試圖在腦海中搜索幾個中國古代的“理科名人”,除了祖沖之、張衡這幾個寥寥無幾的名字,恐怕你得求助于ChatGPT才能湊齊一份名單。
西方其實也差不多,柏拉圖、蘇格拉底,西方文明的燈塔大多也是由哲學家(文科生)點亮。
但到了近現代,畫風突變。理科生開始牛逼起來了。
愛因斯坦、牛頓、圖靈這樣的名字變得家喻戶曉。企業家甚至也有喜歡把自己裝扮成理科生,比如馬斯克明明是一個管理人才,卻熱衷于向外界傳達自己是一個能設計火箭能寫代碼的理科生。當今世界似乎掌握數學、物理、工程,才配談“改變世界”。
但文科生并沒有沒落。
那些唱歌跳舞的應該稱為文科生吧,那些律師也是文科生吧,川總是不是也是文科生?總統都是文科生,不然哪來的這么好的演講能力。
現代社會的名人榜上,工業革命后的世界文理開始分庭抗禮:一邊是靠演技和歌喉的文科明星,以及靠辯論和法律的政客律師;另一邊是靠公式和代碼改變世界的科學家與工程師。
然而,站在2025年的當下,我感到這種“文理分科”的界限正在崩塌。
在如此強大的AI面前,文科生擔心被AI寫稿替代,理科生擔心被AI寫代碼替代。
可能工業革命讓文理分家,各自安好;AI革命逼迫文理重逢,不融合者出局。
讓我們把時間撥回到工業革命之前,也就是18世紀及以前的漫長農業文明時期。在這個階段,社會上稱得上“人才”的,幾乎全是今天的“文科生”。
那時候的核心能力,只有一個:讀寫。
為什么會這樣?因為那是一個運轉緩慢、變化極小的世界。種田主要靠經驗傳承,不需要復雜的微積分。在信息傳遞成本極高的時代,掌握了文字,就意味著掌握了對“神”、對“權”、對“統治合法性”的解釋權。
中國的孔子,西方的柏拉圖,他們之所以封神,是因為他們留下的文字構建了文明的操作系統。即便是牛頓這樣開啟了現代科學的巨人,在當時也是以“自然哲學家”自居。
再看《圣經》,這部西方文明的基石,完全是“文科”的巔峰之作。它沒有公式,沒有科學,只有故事預言。它僅憑文字的力量,就定義了千年的道德準則、法律精神甚至藝術審美。在那個時代,文字就是律法,故事就是真理,這正是“讀寫”作為核心統治力的極致體現。
至于算術?那是賬房先生和工匠的技能,屬于“匠人”階層,地位遠低于修辭學、哲學和文學。
結論很明顯:在前工業時代,文科思維——那種具體的、感性的、強表達的能力,是社會絕對的主宰。
瓦特改良蒸汽機,不僅釋放了物理動能,也釋放了人類的“理性主義”。歷史進入了“理科崛起”階段。
從工業革命到互聯網時代,核心邏輯發生了劇變:從“定性”轉向了“定量”,從“模糊”轉向了“精確”,從“講故事”走向“看數據”。。
機器不懂“落霞與孤鶩齊飛”,機器只懂“0”和“1”,只懂電壓的波動和齒輪的咬合。人類若想駕馭機器、構建龐大的工業系統和互聯網大廈,就必須掌握計算和邏輯。
于是,人類歷史上發生了著名的“文理大分流”:
學科獨立:?數學、物理、計算機不再是哲學的附庸,一躍成為生產力的核心引擎。
財富雙軌:?社會出現了兩條致富路徑。文科生靠創意、管理和法律(如JK羅琳、華爾街律師);理科生靠工程、算法和專利(如愛迪生、馬斯克)。
隱形雙向鄙視鏈:?雖然大家都賺錢,但理科生開始掌握世界的“底層代碼”。文科生逐漸變成了世界的“解釋者”和“修飾者”,而理科生才是世界的“構建者”。
在這個階段,“文理分科”是效率的最優解。社會需要的是極度的專才——你負責把螺絲擰到最緊,我負責把合同寫得滴水不漏。
我覺得現在進入AI革命,在AI的輔助下,文理分科將不會是世界運行的好機制了,文科和理科這兩個概念可以退出歷史舞臺了。
因為AI無情地抹平了文理科之間那道曾經看起來高不可攀的“技能壁壘”。
你引以為傲的“文筆流暢”、“引經據典”,ChatGPT一秒搞定。
你苦練多年的“基礎算法”、“代碼語法”,Claude Code瞬間生成。
當中間層的技能變得廉價,舊的生存模式瞬間失效。我們正在見證兩種困境的同時爆發:
第一種:不懂文科的理科生,面臨“工具人困境”。當技術實現不再稀缺,“怎么做”(How)變得極其容易。這時,**“做什么”(What)和“為什么做”(Why)**變得無比重要。一個只懂代碼卻不懂人性的工程師,將只能做AI的下游執行者。 因為AI沒有審美,沒有共情,沒有價值觀。如果理科生缺乏敘事能力和倫理判斷,他就無法定義產品的靈魂,也無法向人類社會推銷技術的價值。他會發現,自己辛辛苦苦寫的代碼,如果沒有好的人文包裝和場景定義,一文不值。
第二種:不懂理科的文科生,面臨“盲人困境”。世界已經徹底數字化、算法化了。如果你不懂抽象思維、邏輯建模和概率統計,面對AI,你只能把它當成一個聊天機器人。 你無法理解Prompt(提示詞)背后的結構化邏輯,你無法評估AI輸出內容的真偽,你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拆解一個復雜問題交給AI去處理。缺乏“計算思維”的文科生,將徹底淪為算法的被動消費者,被困在信息繭房里而不自知。
在 AI 的加持下,光會寫代碼的理科生和只會寫文章的文科生,都不再安全。
未來的頂尖工程師,必須像喬布斯一樣懂人文,理解:
技術最終是為人的直覺、感受和美感服務的;
冷冰冰的功能,必須被溫暖、有意義的故事包裝,才能被人真正接受。
未來的頂尖作家和內容創作者,也必須像優秀的產品經理一樣懂結構、懂邏輯:
知道如何拆解問題、設計算法友好的結構;
理解怎樣用清晰的框架去訓練和引導 AI,完成協同創作。
在這種意義上,所謂“文科生”“理科生”都只是老時代的標簽。 ?未來真正稀缺的,是既能算得清,又能講得明;既懂模型,又懂人心的“文理雙料人才”。
或許,沒有文理分科的世界,才是更接近真實世界的樣子。
正如查理·芒格說的:真實的世界、真實的問題,從來不是按學科分門別類擺在你面前的。
AI 這場革命,很可能會倒逼一場全球范圍內的教育大變革:
我們不再培養“只有半邊大腦”的人,而是培養能在 AI 時代與機器協同、同時駕馭人文與理性的“新型通才”。